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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楼轶梦‖第七回(下)

日期:2023-06-06 20:59:28 来源:个人图书馆-韦诡

话说那袭人回到怡红院,不声不响坐在椅子上,手拿着针线也不做,只是发愣。这时晴雯正在院里洗头,叫一个小丫鬟给她往头上浇温水。突然,她大声骂道:“想把老子烫死不是?”小丫鬟忙道:“姐姐,我敢吗?要不等再凉凉洗吧!”那晴雯一听更火了:“那叫老子晾到什么时候呀!”袭人听了,忙走上去道:“晴雯,别理他们这些小孩子!你快洗洗,我有话说。”晴雯边捋湿头发边撇着嘴道:“哎哟!没把宝玉叫回来?是不是要向大伙宣布你要当二奶奶啦!”气得袭人上来就隔肢晴雯:“我叫你小蹄子作怪!”晴雯边跳着笑边求饶道:“好姐姐饶了吧!好姐姐饶了吧!”

等晴雯、麝月、秋纹、碧痕等围过来,袭人方道:“我有一件事,觉得不大对头。”大家忙问什么事。袭人道:“最近咱们都知道宝玉开始用功读书了。咱们都是睁眼瞎,不认得字的,所以不知宝玉读的是什么书。可我刚才去潇湘馆找宝玉,在外边听到他们谈话,才知道宝玉读的书不是科考用的书。”大伙问:“那他读的是什么书?”袭人道:“我也说不清楚,好像是什么才子佳人一类的书。”晴雯道:“那又有什么?”袭人道:“你不知道,老爷对宝玉的前途甚是担心,把为贾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宝玉身上。以往逼他读书,不让他成天与咱们鬼混,有时甚至打他骂他,其实都是为他好,为他将来有出息。男人们该读的书,我也说不清楚有哪些,只知道什么四书五经之类,反正不是什么说那些儿女情长的书。所以我觉得宝玉最近与林姑娘成天看的那些书不大对劲。”晴雯听了,撇着嘴儿说道:“哎哟哟!我还当是啥事儿呢,原来是这个。哼,闲吃萝卜淡操心,咱们做下人的,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了,管那么多干吗?”碧痕也道:“就是,宝玉要读什么书,好像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罢!”袭人急了,道:“怎么能那么说!我们既然是伺候主子的,就不能光从生活上照顾他,还得关心他的前途什么的。古人所谓"尽忠’,我想就是这了!”说得晴雯扑哧一声笑了,道:“瞧瞧,瞧瞧!刚才我说你,你还不乐意呢!照你这样,我们跟主子的小老婆又有什么区别?这种小老婆,谁想当谁当,我可不眼气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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袭人听了,脸立时红了起来,半天没有吱声。麝月、碧痕和另外几个小丫鬟都看看袭人,又看看晴雯,谁也不好说话。良久,袭人站起来,说道:“好吧,各干各的去吧!刚才的话,全当我没说。”便揉着眼睛回了里房去。晴雯往里房看了看,向大伙伸了伸舌头,悄悄一笑,大伙都微笑着忙各自的去了,不提。

且说宝玉和黛玉在贾母处品尝荔枝,有说有笑,很是快乐。一会儿,鸳鸯进来道:“老祖宗,太太在外面等着你呢!”贾母笑着道:“那怎么不进来?我和宝玉、黛玉说笑,又不是别人,真是的!”王夫人进来道:“我听到老太太与他们玩得那么高兴,不忍心过来打搅。”这时黛玉拉着宝玉道:“那咱们走罢?”王夫人忙笑道:“你看这孩子,我一来,你们就走,好像我是来撵你们似的!”黛玉笑着道:“舅妈别见怪。你们大人的事儿,我们怎好掺乎呢?”说着,宝玉也起来,与黛玉厮跟着走了出去。

他们进了园门,黛玉道:“好几天没见宝姐姐了,咱们去看一看她不好吗?”宝玉听了拍手笑道:“正合我意!”黛玉拍了他一下,也笑道:“可知你心里时常暗暗牵挂着人家呢!”宝玉也不答,只管嘿嘿笑。二人于是走过沁芳亭,一直往园西北方向走去。过秋爽斋,越稻香村,又穿过荼?架,到了蓼汀花溆,黛玉看着河水中的小鱼儿,就舍不得往前走,道:“咱在这里看会儿鱼吧!”宝玉自然答应,二人就在河边玩起来。

黛玉用手撩着水,向宝玉道:“宝玉,你说,咱们看了的这几部书中,最好的句子是什么?”宝玉想了想,道:“当然是《会真记》中第一本第一折那段《幺篇》了,你听:"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,行一步可人怜。解舞腰肢娇又软,千般袅娜,万般旖旎,似垂柳晚风前!’寥寥几句,把莺莺的美态描叙得如在眼前一般!”黛玉一听,哑然失笑,道:“看来你是个色鬼无疑,光看人家长得好看啦!”宝玉也笑着,道:“美的就是美嘛!要不,你说说,哪些句子最好。”黛玉撩水把一群小鱼赶到水深处,才说道:“我呀,与你最大不同处,就在于你爱看人,我爱看景。你是见人起歹意,我是触景生真情。”宝玉道:“看你把我说的,言重了罢!”黛玉笑道:“给你开个玩笑。其实,我始终认为《牡丹亭》中"惊梦’一折的句子最精彩,特别是那阕《皂罗袍》:"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!朝飞暮卷,云霞翠轩,雨丝风片,烟波画船——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浅!’简直太精彩了!你说呢?”

宝玉道:“好!就是好!要说写景,我看《会真记》中的《长亭送别》一折里写的,那才叫绝呢!我给你背背听!”黛玉笑道:“你用不着给我背,说不定我比你背得还熟呢!你听好!那首《正宫端正好》是:"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!’紧接着一首《滚绣球》:"恨相见得迟,怨归去得疾。柳丝长,玉骢难系。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。马儿迍迍的行,车儿快快的随,却告了相思回避,破题儿又早别离。听得一声去也,松了金钏,迤望见十里长亭,减发玉肌,此恨谁知?’”宝玉听了道:“是不错!不过这《滚绣球》把景和情混在了一块,叫人闹不清是写景还是写人了!”

黛玉正色道:“它的妙处就在这里!正可谓"景中有情,情中有景,借景抒情,情景交融’,这才是真正的妙笔生花呢!”宝玉唯唯连声,又一想,道:“还有,我怎么听着《正宫端正好》那几句词好熟悉呀!”黛玉道:“你是说范仲淹的词作《苏幕遮》吧!上片是"碧云天,黄叶地,秋色连波,波上寒烟翠。山映斜阳天接水,芳草无情,更在斜阳外’,开头的意境与《正宫端正好》是挺接近的。”宝玉道:“那,范仲淹那么有才华,为何要抄袭王实甫呢?”一句话说得黛玉大笑起来,笑得弯着腰,只是用手指着宝玉。宝玉一时诧异,问道:“有什么好笑呢?”黛玉笑足笑够,才指着宝玉的头道:“我说你头倒是不小,可就不长脑子。那范仲淹是宋朝人,王实甫元朝人,谁抄袭谁呀!”宝玉这才恍然大悟,拍着自己的头道:“真是,我也太笨了!上天怎么这么偏爱女子,不仅赋予女子如花的容颜,更给了女子聪颖的大脑。我真恨阎罗王有眼无珠,不叫我脱生为女子,却给我这一副连泥土也不如的肮脏皮囊!”

正说着,只见远远一个人跑来。到了跟前,方看清是茗烟。他跑得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:“赶快吧,二爷!老爷在他的书房等着你呢!”宝玉吃惊道:“知道为了什么吗?”那茗烟看了看黛玉,只说:“不知道,你一去不就知道了嘛!”宝玉这才辞了黛玉,随茗烟匆匆而去。

宝玉到了贾政的书房,原来也无甚事,只是过问一番宝玉进园之后的读书情况。亏得茗烟伶牙俐齿,说宝玉在园内如何勤奋念书,如何临帖写字,说得天花乱坠,满口吐沫。贾政听了,嘻嘻一笑,又突然正色向宝玉说道:“娘娘下旨叫你随姐妹进住大观园,我不敢违抗,但只有一点,你若在里面只顾与姐妹们厮混,不思学业,哪一日叫我抓住把柄,可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!”说完就叫他们出来了。

走在路上,宝玉向茗烟道:“我以为我偷看院本的事老爷知道了。原来如此,倒吓了我一身冷汗!”茗烟道:“二爷呀!你今后再看那些书,可得多加小心啊!要是叫老爷知道了,不放过你不说,怕是连我也给连累了!”宝玉笑道:“还不都是你小子使的坏?不是你出去弄回来这些书,我怎么会被它们迷得神魂颠倒呢?”茗烟听了歪着脖子道:“看看,看看!又都是我的不是啦!早知你这样,当初就不给你弄这些东西了!”宝玉见茗烟急了,忙道:“别恼嘛!开个玩笑,何必当真!”茗烟道:“这玩笑俺可担当不起,二爷往后还是少开为好!”宝玉笑道:“知道了。”他们说着笑着,进园向怡红院走去。

原来,怡红院中的丫鬟们关于宝玉读书的争吵告一段落后,本来都已各自干各自的去了,不料碧痕在收拾宝玉的床铺时,无意中翻出一本书来。单凭书的封面,的确不大像宝玉从前读的圣贤之书。那碧痕便狐疑起来,拿将出来叫大家看。袭人常年跟着宝玉,原也识几个字的,便过来一看。她见封面上写着“会真记”等字样,自己以前也听人说过,这是诲淫诲盗的书籍,不由心也揪了起来,心想:“果然宝玉这段时间没有正经读书。若耽搁了正经营生,又该如何是好?”她正想着,一群丫鬟围了过来。只见晴雯抢过去拿在手中,翻看起来。翻着翻着,她惊叫道:“哎呀了不得!你们看看,这书里的小人儿画真好看!”大家围了上来,把书在大家手中传阅着,叽叽喳喳笑着,好不热闹。

正好此时宝玉回来。他快步掀开门帘,说道:“说什么呢?这么热闹!”一见宝玉,大伙一时变得鸦雀无声,连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。宝玉见这阵势,笑了,说道:“真是"一鸟入林,百鸟绝声’啊!怎么,就恁怕我听见?俗语说"好话不背人,背人没好话’,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?”

这时书已传到麝月手里。见宝玉进来,她忙把书背到身后。半天,无人答言。还是晴雯扑哧一笑,说道:“哪里呀!谁敢说你的坏话啊!我们、我们不过是在打着玩儿!”宝玉一眼就发现麝月手在后面背着,便知必有隐情,于是嘿嘿笑着走到麝月跟前,道:“打着玩儿?不会吧!”并一个剪步上去,蹿到她的背后,把书抢了回来。一看,他的脸便沉了下来,绷着脸问道:“谁把它拿出来的?嗯?”一看宝玉恼了,大家不知如何是好。碧痕便怯怯地走上前来,嗫嚅着道:“是、是我整理床铺时,无意中看见的。二爷罚我吧!”

宝玉正要说话,袭人上前道:“宝玉,不要难为他们了!有一句话我可得说说你:你不该背着老爷,背着大家,放着正经书不读,单看那些邪马歪道的书。这样如果一天老爷、夫人问起来,我们该怎么应答?看来你以前承当我的话,你全忘了干净!唉!我也是白为你操心了,还不如回了老太太,或回老太太身边,或打发我们出去,横竖眼不见心不烦!”说着,袭人竟流下泪来。大家看了,除了晴雯撇了撇嘴,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话。

见袭人竟又哭起来,宝玉也叹了一口气,掏出绣帕上前给她揩了揩泪,半天也不说话。良久,宝玉方向大家娓娓说道:“刚才袭人说的话,我知道原都是为我好的。大家离开父母来到我这里,一心一意侍候我。大家对我的好,我宝玉心知肚明。但是,我想大伙未必知道我的心。本来,我生在侯门,整日吃香的,穿光的,养尊处优。依大伙的想法,我本该十分开心。其实不然,我过得并不开心。因为大家都在或硬或软地在逼着我做我不愿做的事。我自小对那些贪官污吏疾恶如仇,恨之入骨。因此我不愿步他们的后尘,读那些虚假的什么圣贤书,日后做一个道貌岸然的官儿,无休无止地祸害平民百姓。我向往那种"天马行空,独往独来’的生活,爱我所爱,恨我所恨。要说读书,我也非厌书之辈。我爱读《诗经》、《离骚》,爱背唐诗宋词,更爱读宋元话本及杂剧院本,只觉这些书里面方有我所钟爱的东西。我一读起来,就如饥似渴,甚而废寝忘食,当年孔子是闻韶而三日不知肉味,我如今是读院本整天不思饮食。你们想想,如果有人整天逼你们干你们不愿干的事,你们乐意吗?我知道,我前些时曾经答应过袭人要专读经史典籍,也不过是我不得已而为之。今天,既然袭人也发现我背离了你,我就直说了罢:请你往后顶好不要再逼我。若能叫我随心所欲地活着,哪怕只活几天,就立刻化成灰,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!宝玉今天就拜托各位了!”宝玉说着,竟抱拳向大家施起礼来。

看见这个阵势,袭人哭着跑回了内室,晴雯笑眯眯地看着宝玉,麝月、碧痕忙进里间安慰袭人去了。余下的丫鬟们则你看看我,我瞧瞧你,谁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。宝玉见状,仍余气未消,一转身走出怡红院,一口气走到沁芳亭里坐下,愣愣地看着溪中的碧水。直到天黑碧痕来叫,他方懒懒地回到怡红院。

深夜,袭人见其他丫鬟们都睡得正酣,晴雯、麝月、秋纹、碧痕等在外间睡着,秋纹还不时发出几声呓语,就一一帮他们把被子掖好,方回到里间。见宝玉还在烛下看书,便走过去说道:“好啦!别看啦!没看天都什么时候了?”宝玉笑笑道:“好,我把这一页看完就睡。”袭人叹了口气道:“宝玉,我已经是你的人了,有啥话不愿背着你。我就是担心你看这样的书有朝一日老爷知道了,又该如何?”宝玉想了一会儿,接着笑道:“走一步说一步罢!袭人,我知道你成天为我提心吊胆,都是为我好。可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!你想,一个人若是不能自由自在地生活,那他活在世上,与行尸走肉还有什么两样呢?”袭人听了哭了,哽咽着道:“不知为什么,我总怕你因为不走正道而受老爷的气。要知道,老爷对你可是抱着莫大的期望呢!”宝玉此时听得不大耐烦了,道:“去去去!再不要在我面前提老爷!我为了我的志向,为了我的心,就是死了,也不会后悔!你若怕受老爷、太太的气,你干脆不要管我,索性离开我好啦!”袭人听了也赌气道:“得得得!以为谁爱管你的闲事似的!”说完便躺在宝玉榻边的床上睡了。宝玉却再也睡不着,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去。

一日下午,宝玉听说李纨身体不适,便出了怡红院,一人向稻香村而去。路上恰遇宝钗也去看望李纨,二人同道而行。进到院里,听到里面一片笑声,原来迎春、探春、惜春都在那里,大伙见宝玉、宝钗一同来到,都忙打着招呼。探春则拍手笑着道:“今日真是好日子,大嫂这里一下子来了一对"宝’!”宝玉红着脸道:“三妹不要开玩笑啦!我们是来看望大嫂的。”这时李纨站起来笑道:“其实我不过是偶感风寒,不碍事的。这不,已经好好的啦!”宝钗听了也笑着道:“嫂子可一定要保重身体,别让我们做妹妹的老惦记着!”

大家正在嬉笑,只见袭人也赶了来。宝钗一见,便笑着向袭人道:“哟!咱们嫂子也来凑热闹啦!”说得大家又是哄堂大笑。袭人红着脸道:“薛姑娘千万不要取笑,人家有正事儿呢!”又向宝玉道:“二爷快回去换换衣服,鸳鸯来说老太太让你快去,要你到那边请大老爷的安呢!”宝玉听了连忙向大家告辞,跟随袭人快步回到怡红院换好衣服,去了贾母处。

宝玉见过贾母,出至外面,人马已经齐备。刚欲上马,只见贾琏请安回来,正要下马。宝玉刚上前问了两句话,便见旁边转过一个人来,道:“给宝叔请安!”若要知是谁,且待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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